第 6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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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0 章
衣擺寬大, 罩著交接處，將底下不可見人的秘辛悉數掩藏。
天色將明時，池蓁蓁兩腿已經抖得不行, 整個人也像面條一樣耷拉著，壓根下不了馬。
她臉上都是淚痕, 嘴唇也破了口子, 渾身上下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，哽咽著抽泣, 哭得淚眼汪汪, 好不可憐, “……晏知月, 你這個混蛋！”
一晚上沒睡, 晏知月倒是依舊神清氣爽的, 眼神裏還有點說不出的饜足。
聽到瘦弱漂亮的小狐貍精氣籲籲地罵罵咧咧，他絲毫不惱，將人打橫抱下馬來，抱孩子一樣抱在懷中。
一雙細長的腿掛在臂彎裏，順著裙裾往下, 若隱若現地露出一截白嫩小腿, 上頭還有淺淺的握痕, 剛好能對上男人的五指。
晏知月向來不是倨傲的性子, 只是疏淡，往日總像廟宇中的佛像一樣, 縹緲難攀，睥睨眾生。
但這回, 池蓁蓁總算見識到他深藏在表象下的專橫與惡劣。
晏知月定然是在報覆她。
還想借機羞辱她。
池蓁蓁的心裏攢了一團火，卻因著前塵往事, 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來，只好默默地咽回去，把自己憋得臉色通紅。
晏知月自是有所察覺，垂眸睨她一眼，表情似笑非笑的。
他不問，只是鎮定自若地慢聲說了句：“到了。”
不必多言，池蓁蓁現在身上有了妖力，當然比晏知月這個肉體凡胎更先感覺到結界的存在。
那護山結界，以宗主靈匙為陣，拒絕一切妖魔鬼怪靠近。
池蓁蓁第一次來時，不知道被震出去多少次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才順利踏入其中。
然而，這會兒，她蜷縮在晏知月懷裏，卻暢通無阻。
眨眼間，兩人已經在內山長階下站定。
池蓁蓁抽噎了兩聲，到底是忍不住問了句：“你怎麽……”怎麽把她這麽順利帶進來的？
晏知月語氣平淡，“碧南歌。”
那只被她妖力震碎的碧色鈴鐺。
因不是什麽珍稀靈器，想來，原就不止一只。
但池蓁蓁悄悄試了試，絲毫沒感覺到妖力受限，便疑心晏知月是不是在框她。
她剛剛哭過，一對大而圓的眼睛裏，水光瀲瀲的。
眼尾還掛著抹紅，看著好生委屈模樣。
晏知月低頭瞥到懷中人的表情，眼裏不由自主就噙了軟意，牽了牽唇角，耐心解釋道：“之前我將碧南歌的印記打到你身體裏，用歸墟白玉修覆結界之時，順帶將印記覆入其中。往後，只要你靈體上依舊帶著那只碧南歌的印記，就可穿過陣法結界，自由出入。”
聞言，池蓁蓁楞了楞，呆呆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晏知月是練家子，抱著她也能四平八穩地往臺階上走，絲毫不見氣喘。
見她怔楞，還慢條斯理地問了聲：“怎麽了？”
池蓁蓁眸光清亮，聲音卻喑啞，“……你早就準備好了，是麽？”
看起來，他早就準備好，要帶著她長久地生活在越陽山裏。
無論她有沒有硬扯著說要嫁給他。
有沒有開玩笑似的簽下所謂“生死不離”的血契。
若非如此，為什麽在修覆結界時，晏知月要將自己的印記納入陣法之中、給她開這麽大一扇後門？
他就不怕，自己會做什麽禍害越陽山之事嗎？
……
想著想著，池蓁蓁眼睛又開始不住地發酸。
沒辦法，只好死死地咬住下唇，不在晏知月面前露出絲毫端倪來。
晏知月看起來倒是不以為然，微微頷首，語焉不詳地應道：“總是要修煉的。”
言下之意，腳踝上的鈴鐺，只能限制她片刻。
待九州一切事了，回到越陽山後，他總歸是要尋機叫她繼續修煉的。
既然她天賦絕佳，又想要與他長久相伴，總不好一直做個靈力低微、弱不禁風的精怪吧。
只是，現在再想來，晏知月為池蓁蓁所做的一切打算，都好像一個笑話一樣。
千年壽數的九尾白狐，還是妖王義女。
普通妖族見了她，都得恭恭敬敬行個禮。
兩人心裏都清楚這些舊情。
因而，池蓁蓁沒有再繼續窮追猛打，只若無其事地垂下眸子，裝作聽不懂，任憑晏知月將她抱回了扶玉峰。
離開這麽久，發生這麽多事，扶玉峰還是一成不變的悠然靜謐，宛如世外桃源，超脫於三界之外。
那小院也是整潔如舊。
推開院門。
裏頭一根雜草都無。
想必，是莫如山兢兢業業，知曉他這個大師兄愛潔如命，日日前來幫忙打掃。
但晏知月看了，卻也沒有什麽明顯喜色，依舊面無表情，徑直穿過院子，將池蓁蓁抱到屋內，放到他的床上。
池蓁蓁嚇了一跳，臉色發白，支支吾吾地問：“晏知月！你、你想做什麽……”
剛剛在馬背上，她的大腿內側全都磨破了，這會兒還生疼生疼的，實在架不住他再胡亂肆意一回。
晏知月被她逗笑了，瞇了瞇眼，“我倒也沒有如此禽.獸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好呆著。”
說完，他轉身離開。
大約一盞茶功夫，晏知月端著銅盆，回到床邊。
他強硬地將池蓁蓁的衣裙脫掉，又從袖口中拿出一塊幹凈的棉布，沾了銅盆裏的溫水，替她仔仔細細地上下擦拭起來。
池蓁蓁實在不習慣高高在上的晏知月給自己做這種事，縮了縮脖子，終於忍不住打斷他：“我自己來就可以了！”
晏知月沒有理會她，依舊如故。
他從前雖做不慣這些，但在幻境中，卻已經為帝姬殿下做過許多次。現下再做，動作彌足輕柔，速度也不慢，很快便將池蓁蓁收拾幹凈。
這屋子裏沒有池蓁蓁的衣服。
晏知月給她穿了自己的白色寢衣。
“你剛才不是喊著累麽，睡一會兒罷。”
寢衣寬大，顯得池蓁蓁愈發羸弱。巴掌大的小臉陷在錦被中，好像很容易掌控似的。
偏偏，她可沒有表面看上去t那麽乖巧，向來只會忤逆晏知月的安排，支起身，“我不困……你這是要去何處？”
晏知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溫聲道：“哪兒都不去。自會有人來尋。”
他現在沒法用靈識尋人，也無法往下傳音。
但既然氣息已然出現，想要來找他的人，就會自己上來。
自然，也未出他所料。
話音甫一落下，眨眼間，院外驀地響起了腳步聲，由遠及近。
一道成熟的聲音在外輕喊道：“是知月回來了嗎？”
晏知月給了池蓁蓁一個“好好呆著不許出門”的眼神，轉過身，大步走出了屋子。
這會兒，池蓁蓁確實困倦不已，眼皮都快要耷拉到嘴角。
但她根本不敢休息。
稀裏糊塗被晏知月弄到劍宗裏來，往後要如何走就是個大問題。
這個護山大陣，也不知道義父能不能想辦法破開。
之前，他似乎只能附身在莫如山身上前來看她。結界重現加固過，還會有辦法嗎？
或者說，義父還會來接她嗎？
“……”
池蓁蓁抿了抿唇，悄悄將琥珀燈取出來，對著窗外透進來的晨光，暗自觀察了許久。
燈芯還是昨晚那樣飄搖不定。
不過顏色倒沒有繼續變淡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也起了點效用。
池蓁蓁低聲嘆了口氣，思忖片刻，躡手躡腳地起身，沒有穿鞋，踮著腳尖來到門邊，扒著門縫偷聽。
屋外，晏知月和來人對坐在木桌前。
池蓁蓁只能依稀瞧見半個身子，並未察覺到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直到那人怒喝了一聲：“……晏知月！我看你真是昏了頭，竟然將狐妖帶入山中！你讓你劍宗的師弟師妹們如何想？！”
聲音如同在耳邊炸開。
池蓁蓁陡然一驚。
狐妖……是在說她嗎？
那此人應當就是劍宗現在的山主了。
兩人在後山秘境前有過一面之緣。
那時，池蓁蓁躲在暗處，聽到他們山主的聲音就是這樣的。
早聽莫如山說，山主因實力不濟，沒能正兒八經地接任宗主之位。現在看來，到底還是劍宗中人，沒想象得那麽愚鈍不堪。
哪怕還未打上照面，也已然直接識破了她的本體。
只是，如此一說，宗內藏著一只九尾白狐，定無法善了。
……該不會將她斬殺示眾吧？
晏知月現在又沒有什麽靈力，若是山主執意為之，她能打得過劍宗那麽多弟子、順利逃脫嗎？
池蓁蓁不由得攥緊了拳頭，思索起來。
門外，晏知月的聲音卻依舊是不急不緩的，面對山主震怒，只是撫著茶杯沿，淡聲道：“煩請您稍微輕些，別吵醒她。”
“……”
珠青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僵硬，頗有些難以置信，顫聲質問道：“知月，你緣何變成了這般模樣……那妖孽，莫非是給你下了什麽蠱嗎？”
晏知月停滯一瞬，聲音低了幾分，“未曾。”
珠青：“那你為何丟棄了自己的道義，為何忘了宗門存在的意義？你忘了老宗主與夫人是怎麽喪命的嗎？忘了九州凡間是怎麽被這些妖魔弄得烏煙瘴氣、凡人百姓怎麽死於非命的嗎？知月，人與妖，乃是生來無法共存的。無論他們偽裝得多好，那也只是一時半刻，危急時刻就會原形畢露……你帶回來的那只狐妖，若是性命垂危之時，你敢保證她不會對宗內弟子痛下殺手嗎？你現在又無靈力，還能制止她嗎？！”
“……”
珠青因著未能通過秘境後三層，暫代山主也是名不正言不順，便極少對宗內弟子進行長篇大論的說教。
更遑論對象是素來意志堅定的晏知月了。
往日，晏知月一向是比所有人都更在乎劍宗。
當初護山大陣出現問題，他也是毫不猶豫就前往東海之濱，尋找新的歸墟白玉，只為守護山內弟子的安全。
而今，不過短短數月，竟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，實在叫人難以置信！
珠青看著眼前這個依舊芝蘭玉樹、清風朗月的少年人，遲疑了半晌，異想天開地開始疑心他是不是換了個芯子，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劍宗大弟子晏知月了。
“知月，你究竟是為何……若只是靈寵的話，我派人再去尋一只給你……”
晏知月平聲截斷他：“我與池蓁蓁已然成親。”
所以，無論如何，他都必須將她放在山內，放在自己身邊。
“……”
珠青愕然。
對峙片刻，他站起身，丟下一句“執迷不悟”後，怒氣沖沖地拂袖離去。
晏知月端起茶杯。
然而，臨跨出小院前，珠青腳步驀地停頓，微微扭身，沈沈問道：“珠珠隨你離開山內，至今未歸……你可有她的消息？”
晏知月搖頭，“未曾見過師妹。”
珠青：“她應當一路追著你才是。不過，她身上有我給的靈器，能隱匿氣息，你若是沒察覺，或許是去哪裏玩了吧。”
……
喝完一杯茶。
晏知月折回屋內。
池蓁蓁正闔著眼假寐，耳朵一直聽著屋內的動靜。
但裏頭安靜了太久，晏知月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，不知道他在做什麽，實在叫人心慌。
等了許久，她終於小心翼翼地睜開半只眼睛。
恰好，徑直對上了晏知月的視線。
池蓁蓁：“……”
此刻，晏知月就站在床邊，微微半低著頭，漠然地註視著她，看不出絲毫情緒，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。
這個動作，卻像是維持了許久。
大抵是從他踏進門那一刻起，直至現在。
他一直這般自上而下地端詳著她。
池蓁蓁被他深淵似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亂，整個人往裏縮了縮，清清嗓子，試圖打破這份凝滯感，“晏知月，你……”
話音未落。
下一瞬，晏知月已然幹脆利落地開口問道：“珠璇還活著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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衣擺寬大, 罩著交接處，將底下不可見人的秘辛悉數掩藏。
天色將明時，池蓁蓁兩腿已經抖得不行, 整個人也像面條一樣耷拉著，壓根下不了馬。
她臉上都是淚痕, 嘴唇也破了口子, 渾身上下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，哽咽著抽泣, 哭得淚眼汪汪, 好不可憐, “……晏知月, 你這個混蛋！”
一晚上沒睡, 晏知月倒是依舊神清氣爽的, 眼神裏還有點說不出的饜足。
聽到瘦弱漂亮的小狐貍精氣籲籲地罵罵咧咧，他絲毫不惱，將人打橫抱下馬來，抱孩子一樣抱在懷中。
一雙細長的腿掛在臂彎裏，順著裙裾往下, 若隱若現地露出一截白嫩小腿, 上頭還有淺淺的握痕, 剛好能對上男人的五指。
晏知月向來不是倨傲的性子, 只是疏淡，往日總像廟宇中的佛像一樣, 縹緲難攀，睥睨眾生。
但這回, 池蓁蓁總算見識到他深藏在表象下的專橫與惡劣。
晏知月定然是在報覆她。
還想借機羞辱她。
池蓁蓁的心裏攢了一團火，卻因著前塵往事, 無論如何都發不出來，只好默默地咽回去，把自己憋得臉色通紅。
晏知月自是有所察覺，垂眸睨她一眼，表情似笑非笑的。
他不問，只是鎮定自若地慢聲說了句：“到了。”
不必多言，池蓁蓁現在身上有了妖力，當然比晏知月這個肉體凡胎更先感覺到結界的存在。
那護山結界，以宗主靈匙為陣，拒絕一切妖魔鬼怪靠近。
池蓁蓁第一次來時，不知道被震出去多少次，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才順利踏入其中。
然而，這會兒，她蜷縮在晏知月懷裏，卻暢通無阻。
眨眼間，兩人已經在內山長階下站定。
池蓁蓁抽噎了兩聲，到底是忍不住問了句：“你怎麽……”怎麽把她這麽順利帶進來的？
晏知月語氣平淡，“碧南歌。”
那只被她妖力震碎的碧色鈴鐺。
因不是什麽珍稀靈器，想來，原就不止一只。
但池蓁蓁悄悄試了試，絲毫沒感覺到妖力受限，便疑心晏知月是不是在框她。
她剛剛哭過，一對大而圓的眼睛裏，水光瀲瀲的。
眼尾還掛著抹紅，看著好生委屈模樣。
晏知月低頭瞥到懷中人的表情，眼裏不由自主就噙了軟意，牽了牽唇角，耐心解釋道：“之前我將碧南歌的印記打到你身體裏，用歸墟白玉修覆結界之時，順帶將印記覆入其中。往後，只要你靈體上依舊帶著那只碧南歌的印記，就可穿過陣法結界，自由出入。”
聞言，池蓁蓁楞了楞，呆呆地“啊”了一聲。
晏知月是練家子，抱著她也能四平八穩地往臺階上走，絲毫不見氣喘。
見她怔楞，還慢條斯理地問了聲：“怎麽了？”
池蓁蓁眸光清亮，聲音卻喑啞，“……你早就準備好了，是麽？”
看起來，他早就準備好，要帶著她長久地生活在越陽山裏。
無論她有沒有硬扯著說要嫁給他。
有沒有開玩笑似的簽下所謂“生死不離”的血契。
若非如此，為什麽在修覆結界時，晏知月要將自己的印記納入陣法之中、給她開這麽大一扇後門？
他就不怕，自己會做什麽禍害越陽山之事嗎？
……
想著想著，池蓁蓁眼睛又開始不住地發酸。
沒辦法，只好死死地咬住下唇，不在晏知月面前露出絲毫端倪來。
晏知月看起來倒是不以為然，微微頷首，語焉不詳地應道：“總是要修煉的。”
言下之意，腳踝上的鈴鐺，只能限制她片刻。
待九州一切事了，回到越陽山後，他總歸是要尋機叫她繼續修煉的。
既然她天賦絕佳，又想要與他長久相伴，總不好一直做個靈力低微、弱不禁風的精怪吧。
只是，現在再想來，晏知月為池蓁蓁所做的一切打算，都好像一個笑話一樣。
千年壽數的九尾白狐，還是妖王義女。
普通妖族見了她，都得恭恭敬敬行個禮。
兩人心裏都清楚這些舊情。
因而，池蓁蓁沒有再繼續窮追猛打，只若無其事地垂下眸子，裝作聽不懂，任憑晏知月將她抱回了扶玉峰。
離開這麽久，發生這麽多事，扶玉峰還是一成不變的悠然靜謐，宛如世外桃源，超脫於三界之外。
那小院也是整潔如舊。
推開院門。
裏頭一根雜草都無。
想必，是莫如山兢兢業業，知曉他這個大師兄愛潔如命，日日前來幫忙打掃。
但晏知月看了，卻也沒有什麽明顯喜色，依舊面無表情，徑直穿過院子，將池蓁蓁抱到屋內，放到他的床上。
池蓁蓁嚇了一跳，臉色發白，支支吾吾地問：“晏知月！你、你想做什麽……”
剛剛在馬背上，她的大腿內側全都磨破了，這會兒還生疼生疼的，實在架不住他再胡亂肆意一回。
晏知月被她逗笑了，瞇了瞇眼，“我倒也沒有如此禽.獸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好呆著。”
說完，他轉身離開。
大約一盞茶功夫，晏知月端著銅盆，回到床邊。
他強硬地將池蓁蓁的衣裙脫掉，又從袖口中拿出一塊幹凈的棉布，沾了銅盆裏的溫水，替她仔仔細細地上下擦拭起來。
池蓁蓁實在不習慣高高在上的晏知月給自己做這種事，縮了縮脖子，終於忍不住打斷他：“我自己來就可以了！”
晏知月沒有理會她，依舊如故。
他從前雖做不慣這些，但在幻境中，卻已經為帝姬殿下做過許多次。現下再做，動作彌足輕柔，速度也不慢，很快便將池蓁蓁收拾幹凈。
這屋子裏沒有池蓁蓁的衣服。
晏知月給她穿了自己的白色寢衣。
“你剛才不是喊著累麽，睡一會兒罷。”
寢衣寬大，顯得池蓁蓁愈發羸弱。巴掌大的小臉陷在錦被中，好像很容易掌控似的。
偏偏，她可沒有表面看上去t那麽乖巧，向來只會忤逆晏知月的安排，支起身，“我不困……你這是要去何處？”
晏知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溫聲道：“哪兒都不去。自會有人來尋。”
他現在沒法用靈識尋人，也無法往下傳音。
但既然氣息已然出現，想要來找他的人，就會自己上來。
自然，也未出他所料。
話音甫一落下，眨眼間，院外驀地響起了腳步聲，由遠及近。
一道成熟的聲音在外輕喊道：“是知月回來了嗎？”
晏知月給了池蓁蓁一個“好好呆著不許出門”的眼神，轉過身，大步走出了屋子。
這會兒，池蓁蓁確實困倦不已，眼皮都快要耷拉到嘴角。
但她根本不敢休息。
稀裏糊塗被晏知月弄到劍宗裏來，往後要如何走就是個大問題。
這個護山大陣，也不知道義父能不能想辦法破開。
之前，他似乎只能附身在莫如山身上前來看她。結界重現加固過，還會有辦法嗎？
或者說，義父還會來接她嗎？
“……”
池蓁蓁抿了抿唇，悄悄將琥珀燈取出來，對著窗外透進來的晨光，暗自觀察了許久。
燈芯還是昨晚那樣飄搖不定。
不過顏色倒沒有繼續變淡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也起了點效用。
池蓁蓁低聲嘆了口氣，思忖片刻，躡手躡腳地起身，沒有穿鞋，踮著腳尖來到門邊，扒著門縫偷聽。
屋外，晏知月和來人對坐在木桌前。
池蓁蓁只能依稀瞧見半個身子，並未察覺到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直到那人怒喝了一聲：“……晏知月！我看你真是昏了頭，竟然將狐妖帶入山中！你讓你劍宗的師弟師妹們如何想？！”
聲音如同在耳邊炸開。
池蓁蓁陡然一驚。
狐妖……是在說她嗎？
那此人應當就是劍宗現在的山主了。
兩人在後山秘境前有過一面之緣。
那時，池蓁蓁躲在暗處，聽到他們山主的聲音就是這樣的。
早聽莫如山說，山主因實力不濟，沒能正兒八經地接任宗主之位。現在看來，到底還是劍宗中人，沒想象得那麽愚鈍不堪。
哪怕還未打上照面，也已然直接識破了她的本體。
只是，如此一說，宗內藏著一只九尾白狐，定無法善了。
……該不會將她斬殺示眾吧？
晏知月現在又沒有什麽靈力，若是山主執意為之，她能打得過劍宗那麽多弟子、順利逃脫嗎？
池蓁蓁不由得攥緊了拳頭，思索起來。
門外，晏知月的聲音卻依舊是不急不緩的，面對山主震怒，只是撫著茶杯沿，淡聲道：“煩請您稍微輕些，別吵醒她。”
“……”
珠青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僵硬，頗有些難以置信，顫聲質問道：“知月，你緣何變成了這般模樣……那妖孽，莫非是給你下了什麽蠱嗎？”
晏知月停滯一瞬，聲音低了幾分，“未曾。”
珠青：“那你為何丟棄了自己的道義，為何忘了宗門存在的意義？你忘了老宗主與夫人是怎麽喪命的嗎？忘了九州凡間是怎麽被這些妖魔弄得烏煙瘴氣、凡人百姓怎麽死於非命的嗎？知月，人與妖，乃是生來無法共存的。無論他們偽裝得多好，那也只是一時半刻，危急時刻就會原形畢露……你帶回來的那只狐妖，若是性命垂危之時，你敢保證她不會對宗內弟子痛下殺手嗎？你現在又無靈力，還能制止她嗎？！”
“……”
珠青因著未能通過秘境後三層，暫代山主也是名不正言不順，便極少對宗內弟子進行長篇大論的說教。
更遑論對象是素來意志堅定的晏知月了。
往日，晏知月一向是比所有人都更在乎劍宗。
當初護山大陣出現問題，他也是毫不猶豫就前往東海之濱，尋找新的歸墟白玉，只為守護山內弟子的安全。
而今，不過短短數月，竟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，實在叫人難以置信！
珠青看著眼前這個依舊芝蘭玉樹、清風朗月的少年人，遲疑了半晌，異想天開地開始疑心他是不是換了個芯子，已經不是原先那個劍宗大弟子晏知月了。
“知月，你究竟是為何……若只是靈寵的話，我派人再去尋一只給你……”
晏知月平聲截斷他：“我與池蓁蓁已然成親。”
所以，無論如何，他都必須將她放在山內，放在自己身邊。
“……”
珠青愕然。
對峙片刻，他站起身，丟下一句“執迷不悟”後，怒氣沖沖地拂袖離去。
晏知月端起茶杯。
然而，臨跨出小院前，珠青腳步驀地停頓，微微扭身，沈沈問道：“珠珠隨你離開山內，至今未歸……你可有她的消息？”
晏知月搖頭，“未曾見過師妹。”
珠青：“她應當一路追著你才是。不過，她身上有我給的靈器，能隱匿氣息，你若是沒察覺，或許是去哪裏玩了吧。”
……
喝完一杯茶。
晏知月折回屋內。
池蓁蓁正闔著眼假寐，耳朵一直聽著屋內的動靜。
但裏頭安靜了太久，晏知月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，不知道他在做什麽，實在叫人心慌。
等了許久，她終於小心翼翼地睜開半只眼睛。
恰好，徑直對上了晏知月的視線。
池蓁蓁：“……”
此刻，晏知月就站在床邊，微微半低著頭，漠然地註視著她，看不出絲毫情緒，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。
這個動作，卻像是維持了許久。
大抵是從他踏進門那一刻起，直至現在。
他一直這般自上而下地端詳著她。
池蓁蓁被他深淵似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亂，整個人往裏縮了縮，清清嗓子，試圖打破這份凝滯感，“晏知月，你……”
話音未落。
下一瞬，晏知月已然幹脆利落地開口問道：“珠璇還活著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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